2017年11月9日 星期四

《DREAM of DEADLY》001

  001:能面為人之靈魂宿泊處


  
我總是夢見別人死去。
  夢見許多許多的不認識的人死去,大多數都是自殺。有跳樓自殺的,有吸毒自殺的,有割腕自殺的,有燒炭自殺的,有上吊自殺的,有用手槍往太陽穴扣下扳機自殺的,有憋著不呼吸直到窒息為止自殺的,有用日本刀切腹自殺的,還有跑到馬路上被車輾過去自殺的,甚至有從太空跳向地球在半空中燒成灰自殺的傢伙。
  無論用的方法是什麼,反正每天到了睡覺時間,我總是必須做好心理準備去迎接又一個人在我面前死去。不,我早就習慣了。倒不如說,由於一直是在做這樣的夢,我從一開始就對此不以為然──對我來說,所謂的做心理準備並非負面意思,而是一種期待,對於今晚自殺的人會是怎樣的死法的一種期待。

  「不過,話雖如此,我沒有想到過小依妳居然會出現在我的夢裡。至今在我夢裡死去的人都是我不認識的傢伙。小依妳是第一個,會出現在我夢裡的第一個現實中認識的人。但也正因如此我才第一次略感到罪惡感。我在夢裡殺了這麼多人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還經常樂在其中。可這次,我不得不把這事藏在自己心裡了。這對我來說真是個前所未有的負擔。那麼,妳要怎麼死給我看呢?」
  距離我若5米站在我正前方的是──
  被我稱呼為「小依」的全名曹夢依的女孩。
  把一頭長及小腿的烏黑長髮以低雙馬尾綁起的她,有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眸。她穿著我司空見慣的淡藍色短袖圓領連身裙站在了那裡,露出一絲完全不像活人的詭異微笑。這並非因為接下來她將會死亡,而是我的腦子想像力不夠好,無法描繪出任何正常現實世界的正常事物,一切都會顯得死氣沉沉。
  這裡似乎是一間廢棄的空曠小屋內,看向左邊窗外能看見大片的綠色,高大的樹木在燦爛陽光下不斷進行著光合作用。原來如此,這大概是山林裡的謎之小屋場景,典型的拿來殺人最好不過的場地,是殺了人還能棄屍的絕佳地點。加上房間內地板天花牆壁都顯得骯髒破舊,更增添了這令人蠢蠢欲動想趕快觀賞殺人場景的氛圍。
  小依仍站在原地不動──
  「嗯……就算你問我要怎麼死給你看,可阿樂你這個場景根本不適合自殺呢。這種荒山野嶺的空曠小屋裡什麼工具都沒有,你卻讓我去死,這個難度也太高了點?的感覺?這應該是你去負起的責任──吧?沒錯吧?嗯?阿樂?」
  「妳說得也是。反正這是我的夢境,那我在這個世界裡應該可以隨心所慾。不過這也並非我的本意呢。我是很期待每天睡著後能目睹怎樣的新奇死法,但我還沒有心理變態到連熟人的獵奇死法也想看的程度──充其量只希望妳會是更漂亮的死法,或者說更有人性的死法──這樣就足夠了。」
  「我覺得從想看到熟人去死的時間點起,阿樂你就是個心理變態呢。就算這是你的夢境,但能如此厚臉皮地說出這種話的人還真是很令人毛骨悚然呢。」
  小依維持著同樣的表情站在同一個位置──
  我為了協助她的自殺,用盡全身力量──憑空變出了一張木製小桌子在我和她之間。小桌子的桌面上放了一把手槍。
  「任何人都曾在自己心裡殺過人。這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會不經意間突然想像起他們死相悽慘的模樣──這不代表我想殺死他們,這只是很正常的心理反應。當看了一些很可怕的殺人事件報導、殺人漫畫、玩過殺人遊戲之後,總會不知不覺間想像出更多的獵奇屍體畫面,這時被用作模特的通常是自己的熟人。」
  「所有的心理變態都會像你這樣長篇大論地給自己的三觀不正灌以看起來很正常似的理由。我覺得做人更直接點會更討人喜歡喔?至少應該會受同類型的人歡迎吧。話說,這就是準備給我的自殺道具嗎?」
  小依拿起桌子上的手槍端詳了起來。
  她動了。
  雖然動了,可臉上還是那副詭異的微笑表情。我大概是有表情認知障礙(胡亂自創的精神病名稱),無法辨識人類各種各樣的表情,所以自己夢裡出現的人總是一張變態自殺魔小丑般的撲克臉,十分無趣。
  小依收起了手槍──
  她掀開了裙擺,把手槍塞進了自己的內褲裡。
  「……」
  「這裙子沒有任何能收的地方非常不便呢,只能這樣收了。」
  「不,我想妳至少應該可以收進領口那裡。沒必要做出這種事情。這個可是我的夢境,不允許妳亂來。」
  「我才沒有亂來。難道在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不都是阿樂你所渴望的嗎?你在你的小說裡寫的那個和我一模一樣名字的角色,是個大屌萌妹吧?現在的我只是用現成的物件形象化了一下你的想像。」
  「原來如此,確實有道理。所謂夢境就是對記憶資料夾的一場重組。但不對吧?這不是討論我小說的夢,而是妳自殺的夢境。請妳搞清楚場合。」
  這個夢境已經開始變得支離破碎起來了。
  原本應該是我享受自殺表演的時間──
  現在卻成了毫無邏輯可言的詭異相聲秀。
  小依歪起了頭來──
  可她沒有露出任何疑惑表情,那張臉還是在笑。
  「……嗯,真是可惜。難得成功進入了阿樂的夢境,卻不得不做這種很痛的事嗎?真是可惜,可惜,太可惜了呢。不過既然這樣,那就應該盡力創造更完美的結局……我想阿樂你應該也會同意的吧?」
  「同意……?抱歉,這下我真搞不懂妳的意思。」
  「就是說……我很幸福──的意思。」
  小依以連我都看不清的速度──
  瞬間拿出了之前被她收進內褲裡的手槍──
  同時──
  將之指向了我。
  如果要較真的話,夢境裡出現出乎正在做夢的本人意料的展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要不然,就不會有人做噩夢做到出汗,或者在做好夢做到一半醒來時後悔為何沒有做得更徹底之類的──沒錯,人本來就操控不了自己的夢境,正常來說這一道理也能套用到目前我所面對之局面。
  可我不一樣。我的夢境一直都有、必須有個固定規律。
  然而──
  現在卻──

  砰!
  槍聲如雷貫耳。

  我中槍了。
  我的胸口、心臟,被子彈貫穿了。

  我向後倒了下去。
  整個人仰躺了。
  全身的溫度都逐漸褪去……

  「果然今天的夢真的好奇怪……」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拼湊出這最後的感想,「居然是我會被殺。可能我本身就有很強的自殺觀念──所以才會夢見這麼多自殺的人。」
  「不對,你說得不對哦,阿樂。到頭來,我還是要自殺。因為我想,既然要自殺的話,一定要拉阿樂一起。」
  「……那這還真是嶄新的展開。至今我夢裡也有不少殺人後再自殺的例子,但殺害作為旁觀者的我──只有妳做了。」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小依非常不自然地低聲笑了起來。
  活像個陰謀得逞的幕後黑手般。
  我努力以手肘撐著地面,借力抬起身子,並移動眼珠子望向了小依──
  果然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詭異的微笑。只見小依舉著手槍,把槍口抵向了自己的太陽穴──
  「就讓我死前跟阿樂你認真提個建議吧。」小依抵在扳機上的右手食指開始稍微用力,「我勸你還是去看看精神醫生比較好呢。」
  「……」
  我無言以對。
  隨即──

  砰!
  咚隆……
  槍聲造成的血液飛濺,不用說也知道是來自小依的。
  她側身倒了下去──死了。就這麼拿著手槍,死了。可即使死了,她的嘴角仍然是咧起那一抹詭異之笑,在死後僵硬的影響下,那笑容看起來更猙獰可怖。
  若要以我的認知中最貼切的事物來形容之的話──
  就是「能面」。

  沒錯──
  能面。
  那日本能劇裡會使用到的可怕的面具。
  那像是隨時會化為般若惡鬼般的無機質之小面面具。
  那永遠只有一種固定表情的、彷彿全身全靈都只為了這個表情而生存而死亡般的──超自然之面具。

  至此,我的夢境終於完成了。
  就如同往常一般,今天也是一場自殺的表演。
  雖然我也被射殺了。
  但這只是在做夢,所以根本沒關係。也正因為我知道沒關係,我才會每天都抱持著期待的心情就寢。常說人做多了噩夢會患上精神病,那是因為那些人把噩夢當成不好的東西才會這樣。如果從一開始就懂得如何去享受噩夢的話,就不會有這些多餘問題,從而永遠都能得到健康的睡眠。

  可喜可賀,可口可樂。

  ‧○‧

  我睜開眼,醒了。
  「……」
  下面暖暖的……
  糟了,尿褲子了。怎麼回事?怎麼會發生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情?因為我在夢裡被殺了?開什麼玩笑,我看過多少人自殺的場面了,怎麼會光是因為一個自己被突然殺害的場面而嚇得尿褲子。
  (總覺得好像很久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我坐了起身。
  掀開了被子,看了看睡衣褲──
  可謂是一片慘狀。也太可怕了,胯下那染深色了的部份,看著感覺比看到腸子外露的獵奇屍體還要想吐。
  「不行不行,要趕緊拿去洗。」我伸直雙腳向床下,穿上拖鞋後,站了起身,並迅速把睡衣褲連同內褲都脫掉了。
  我裸著下半身,一手拿著尿濕了的睡衣褲和內褲,另一手伸向電燈開關旁──按下去,登時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
  懸掛在天花上的吊燈散發出純白色的光芒,把我那張一個人睡有點大的單人床照得看起來沒那麼死氣沉沉。睡床旁邊是電腦桌,一台筆記型電腦放在上面。主機型電腦因為很久之前壞掉所以賣了,到現在想想還是很悔恨──因為那電腦硬碟裡有我正在寫的小說。之後從網路硬盤上拉下來的備份也只有原本寫好的1/3進度,我好恨不經常備份的自己。
  我懷著略為不快的心情,走向房門口──
  一直以來,我都會把我夢見的自殺片段,加上自己腦補的背景故事和設定,寫成小說──是自從我的主機電腦壞掉以後就創作至今的原創小說《自殺觀測者》。可夢見熟人自殺的話即使是心理變態的我也不會貿然寫成小說,這麼做會有很大的罪惡感,心裡會很不舒服。
  所以,昨晚做的夢我會藏在自己心裡,當成只屬於我自己的秘密。說到底夢這種東西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我把夢寫成小說反而是異常──我對此是有所自覺的,但我的夢確實太適合寫成小說了。
  我握緊了門柄,打開了房門──
  我繼續手持著尿濕的睡衣褲和內褲,裸露著下半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我走過走廊,朝向走廊口斜對面的洗衣間──
  洗衣間的門開著。
  一個矮小的身影正微彎著腰站在了洗衣機和洗衣籃的旁邊。

  我的妹妹,綺藍。
  私立青空中學初中3年級A班學生。
  有一頭及腰且染成藍色的長髮,綁成了左側馬尾,並垂在胸前。
  冬天時在家裡總是只穿一件黑色的短袖圓領睡衣裙和保暖用的棉質圓筒長襪(淡藍色帶條紋波浪狀紋理),裡面只穿內褲不穿胸罩。
  喜歡的顏色是天空色──包括白天時蔚藍的天空色,黃昏時染紅的天空色,深夜時漆黑的天空色──總之只要是天空會出現的顏色都喜歡。
  另外,是個咖啡狂魔。在客廳的櫃子上擺滿了一面牆的咖啡豆罐子,都足夠開一家咖啡店了。
  她最近還開始研究起紅茶,開始收集起各種紅茶茶葉,也會沖給我喝──但還沒到能把茶葉擺設到客廳的程度,她說還得再鑽研一陣子。不過,沖紅茶在步驟上始終是比咖啡簡單的,所以相信用不了多久,客廳另一面牆也會擺滿紅茶茶葉。
  在校內擁有「下午茶王女」的稱號,並憑著這個稱號擴大著自己的交友圈和人際網絡。雖然不知道她是基於什麼原因獲得這個稱號,但大致也想像得出來。

  我走進洗衣間──
  綺藍正在把洗衣籃裡的髒衣服一件一件地扔進洗衣機裡。

  「正好,把這兩件也洗了吧。」
  我把拿在手上的睡衣褲和內褲都遞向了綺藍。
  她轉過頭來,先是盯著我手上的衣物幾秒,然後又打量了我一番──最後終於像是搞懂了什麼般,接過了衣物,放進洗衣袋,並丟到洗衣機裡。
  「哥哥你這麼大的一個人居然還會在睡覺時漏茶,真是個可愛的傢伙。」
  「別用這麼奇怪的形容方式。」
  「『漏茶』這個形容方式不好嗎?我不直接說『尿褲子』是在給你面子。這是我作為你的妹妹的一點好意,該誠實點回饋我。」
  「我如果要面子的話,就不會這樣光著下半身拿著尿濕的褲子來到這裡了。」
  「我懂的我懂的。你能有個會嗅哥哥尿濕的內褲味道的妹妹真是太好了,我很是擅慕。正常來說這應該是性騷擾事案,但畢竟你有個會沖紅茶給你喝的妹妹,所以近來你的尿都有一陣茶香,嗅起來沒那麼反感~。」
  「居然是因為茶香才不厭惡我這個行為?」
  「開玩笑的。請你不要當真嘛,哥哥。尿液怎麼可能散發出茶香呢?」把所有衣物都放進洗衣機後,綺藍回首過來,向我露出自信一笑:「我只是單純地喜歡哥哥的尿臭汗臭腋下臭和腳板臭!」
  「更變態了啊!」
  「咦?好像是我性騷擾哥哥騷擾得更厲害的樣子?不過沒事,我頂多只會做出用哥哥的汗去沖咖啡來喝這點程度的事情。」邊說著極端的問題發言,邊往洗衣機裡倒洗衣粉的綺藍──
  其表情就像她平常享受下午茶時一樣,非常安穩祥和。
  也就是說,她是個會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妹妹會說出的異常發言的精神異常者。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她。這就是所謂的「有其兄必有其妹」……嗎。)
  「先不跟妳胡鬧了,話說啊……」我背靠到一旁的牆壁上,想了好十幾秒,才繼續說了下去,「……我昨晚夢到小依了。她用手槍殺死了我,然後自殺了。她的表情一直沒變,像個能面一樣。」
  「小依?是那個跟蹤哥哥的孩子嗎?」
  綺藍的發言頓時讓我懵了起來。
  (跟蹤……?她在說什麼?)
  「妳在說什麼莫名奇妙的話?小依她是我的青梅竹馬,妳也認識的吧?」
  「啊,哦對。」綺藍突然慌張了起來,同時皺起了眉──看起來很懊惱的樣子,「是我一時糊塗了,抱歉。那麼,那個小依怎麼了?」
  「嗯……不知怎的,我夢見的她總是維持著一張微笑臉,很詭異。無論她用什麼語氣說話,處於怎樣的情緒下,都是那張臉。然後她射殺了我,自己也自殺了──到了死亡的那一瞬間,她還是那張微笑臉。」
  「哥哥的夢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明所以呢。會夢見認識的人用這麼奇怪的方式死去,然後還會就此若無其事地說給我聽──讓我直說一句的話,哥哥,你神經也太大條了!」
  綺藍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我──
  「……這我確實無法反駁,畢竟現在的我就光著下身站在了還只是初中生的妹妹面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哥哥不是變態肯定就是神經大條,那我寧願當神經大條的那方。」
  「如果哥哥的下面也有那麼大條就好了呢。」
  「喂!我難得為自己打了個圓場妳別突然作出這種會誘導我走向變態行徑的發言!」
  「變態有什麼不好的嗎?凡是人類心中都必定會有一些變態想法,就跟一到下午就想喝咖啡一樣是非常自然的現象哦,哥哥。」
  「會想喝咖啡的是妳吧……可是關於『人類皆變態』這點我卻無法反駁,真是慚愧。」我垂頭喪氣起來,「不過這下麻煩了呢,既然夢裡出現了熟人,我就無法寫成小說了。無論怎樣,我也不會惡劣到把熟人寫成死人呢。今天的更新該怎麼辦?」
  「這是哥哥你自己的問題,我幫不了你。」
  綺藍背對著我拋來冷淡的話語──
  她蓋上了洗衣機的蓋子,並按下其旁邊的幾個按鈕,啟動了洗衣機。隨即,一陣陣的機械轉動聲開始響起──大量的衣物,包括我尿濕的睡衣褲和內褲,就在那銀鐵色的機器裡被含有洗衣粉的漩渦所包覆著。
  綺藍用有點疑惑似的神情看向了我:「而且說到底,哥哥你別把小依的名字寫出來不就好了?寫小說不是創作嗎?根本用不著什麼都忠於現實吧。」
  「說得也是……只是即使這麼做了,還是感覺有點過意不去……」
  「哥哥你有時總會在一些奇怪的問題上糾結吶。夢裡的小依又不是真正的小依,換個名字根本不會被發現。幻想熟人死去是很正常的事情哦?就像我也經常幻想哥哥死掉,然後用哥哥的屍液沖茶來喝。」
  「妳不用每次都刻意說些比我還變態的想法來鼓勵我。即使妳是我的妹妹,我也會感到惡心耶。」
  「是嗎……」綺藍別過了視線,趴到了洗衣機上。
  她似乎正在透過洗衣機蓋子的透明部份盯著裡面糾纏旋轉的衣物。
  接著──
  「……其實我也並非完全是在開玩笑的呢。」
  她低聲嘟嚷了一句話。
  (嗯……?)
  我沒聽清楚她剛說了什麼,只覺得她說這話時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話說……今天早餐吃什麼來著?」我唐突地轉了話題,「一直和妳聊天,差點忘了我今早大學有課。要趕緊吃完早餐去上。」
  「哦,我已經把早餐做好放飯桌上了,哥哥趕緊去吃吧。今天的早餐可是飽含了我作為妹妹的愛情在裡面的!所以哥哥你一定要細嚼慢吞,盡情舔我的愛意舔個夠本吧!」
  「拜託真的別再用這麼變態的說法了好嗎……吃個早餐而已,何必呢?」
  「哎……我還以為哥哥喜歡這一套呢。」綺藍略微沮喪了起來,「總之快去吃吧,要不然上學要遲到了!」
  「知道了啦。」
  我隨便敷衍過後就走出了洗衣間。

  (還是先洗個澡吧。)
  我把外出用的衣服拿進了浴室──洗完澡後就直接穿上。
  接著我回房準備好上學要用的東西後就前往飯廳了。

  飯廳位於客廳右側,從我房間出來到走廊口後向左走到另一條走廊上,再往右邊轉進去就能看見飯廳的門在眼前。
  我推開黑色門框的霧化玻璃門,進入了飯廳──
  在我前方約數米左右的飯桌上放著的是──
  盛在碟上的兩塊培根蛋吐司三明治,以及一杯加了奶仍冒著蒸氣的瑰夏咖啡。問我為什麼會知道是什麼咖啡?因為每個星期六的早餐都會是這個組合,我都能背出來了。不過在經過綺藍的長期調教,現在的我也能分辨至少17種咖啡豆的香氣。
  話雖如此,我的程度還沒到能辨別咖啡豆的產地──但早幾天聽綺藍說巴拿馬翡翠莊園的紅標瑰夏已經用完了,所以之後會用別的便宜貨,喝起來肯定沒紅標好喝的樣子。

  我坐了下來──
  拿起刀叉,開動了。

  我邊吃著早餐,邊開始思考今天的《自殺觀測者》該更新什麼內容。
  (再怎麼說,真的無法把小依寫進這次更新啊……)
  不知為何,我對於把小依寫進自己的小說裡有種莫名的抗拒感──抗拒到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如果是從沒把她寫進小說的話,那我這份猶豫實也可以理解。但問題是──我以前就把她寫進過小說了──
  《女裝之道》。
  小依──曹夢依,這個名字的角色作為主角之一在這篇小說裡登場。設定上雖然是個男人,但卻是個完全的女性化角色──他穿女裝並非只是因為興趣,而是因為他精神上就是個女孩子。即使因此而遭受周圍的排擠和異樣的目光,他仍然堅強地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並且開始了在偽娘女僕咖啡廳的打工生活──整篇小說劇情基本上就是在以旁觀者角度敘述他的奮鬥史,已完結,10萬4千多字左右,沒有打算寫續作。
  在寫完這篇《女裝之道》後──
  我的主機電腦就壞了,硬盤內的小說全數毀滅。由於《女裝之道》我沒有進行備份,所以已經永久消失了。
  (現在想來……消失了也挺好的。)
  因為這篇是以小依為主角的小說,所以對現在的我來說簡直是最想毀滅掉的東西。當初的我為啥會幹出把熟人寫進小說裡的蠢事呢?而且還是戲份佔最重的主角?白目也要有個限度啊,以前的我。
  (不過,說到底……)
  (我為什麼會把小依寫成一個偽娘啊?)
  我怎麼也想不起那個理由。
  現實裡的小依是個堅強、活潑同時又很會照顧人的女孩,女子力極高的一個女孩。我的腦袋是哪裡出了問題才把她寫成大屌萌妹的?真是耐人尋味。可每當我想要去回想起那個理由時,腦海裡總是朦朧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就像是關於這部份的記憶被打上了馬賽克一樣,完全無法還原出正確的輪廓。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吃完早餐了。
  我握住白色咖啡杯的小杯耳,提起──往嘴裡慢慢一口一口的送進這香濃溫熱且帶點果酸味的液體。
  喝完。
  (該上學了……)
  我把餐具都丟到洗碗槽裡後,就揹上側肩包離開飯廳,前往正門──準備離開了。

  當我在鞋櫃旁穿鞋時──
  嗒、嗒、嗒……
  伴隨逐漸接近的腳步聲,綺藍跑到了剛穿上了右腳球鞋的我的身旁。

  「哥哥,你千萬不要想太多。」
  綺藍一上來就說出這句莫名奇妙的話。
  我滿臉問號:「想太多?妳指什麼?」
  「就是指──我說錯的關於小依的事……希望哥哥你不要放心上,不要想太多。只有這樣對我來說、對哥哥來說才是幸福。」
  我越聽越不懂綺藍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我只能輕輕搖搖頭:「不,我已經忘了妳說了什麼了……」同時穿上了左腳的鞋,「所以即使想要去想太多也想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綺藍像是安下心來般鬆了口氣,「我永遠愛你,哥哥。」
  「妳這是怎麼了?突然說一堆奇怪的話。我會以為是在搞什麼整人節目咧。」
  「如果真是整人節目那不是更好嗎?對了,哥哥,你今天中午會不會回來吃飯?」
  「視情況。如果教授又要發小組作業的話,可能得留校討論。我到時再打電話跟妳說吧。」
  「嗯。我等你。那麼,拜拜~。」
  「拜拜。」
  道完別後,綺藍轉身走向了客廳。
  只見她腳步輕盈,似是如釋重負般──邊踩著歡快的腳步還邊哼著意義不明的旋律,看起來心情很好。
  (剛剛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算了,不理了。
  現在比起這些,還是趕快出門上學才是當務之急。

  我所就讀的學校是市立「紐雨曼大學」(New Human University),直譯就是「新人類大學」,是於3年前才開始營運的大學──我作為當時的第一批學生入讀傳播學系,今年已經是3年生。由於我是第一批學生,所以我並沒有任何學長學姐。但自從開業以來大學入讀生每年都呈直線上升,今年更有接近4千名來自世界各地的新生入讀,所以校內實際上也算是非常熱鬧。
  紐雨曼大學是透過政府出資資助,在由12名學者組成的機構「Expert12」的主導下成立的。5年前的冬天,這座城市曾發生了一場異常氣候變化並持續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場異常氣候現象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各方面學者組團來到本地進行考察和研究,Expert12也是在那個時候組成的。

  我是紐雨曼大學社會科學院傳播學系3年級──
  今天上的課是「進階媒體傳播學實習IV」,是主修科目裡我比較討厭的一個實習性系列課程,因為作業實在太多了。

  我邊輕嘆一口涼氣──
  邊在巴士站旁等著早班巴士的到來。

  ‧○‧

  「……」
  結果是太早到學校了。
  現在課室裡除了我,只有一個打扮得像個足球小將的男生坐在最前排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課室分成了左右兩邊區域各6排的長桌,每排備有5張滾輪椅──也就是共有60個座位,是個能坐60人的課室。
  不過這個課並沒有這麼多學生,只有30來人。由於這個班大部份學生都一起上了兩年課,所以基本上都互相認識,當開始上課時不會出現太多人與人之間的空座位。但即使如此,還是會有幾個不擅交際的人坐到最後排,並且互相隔出空座位──那幾個都是看起來挺不修邊幅的男生。
  在前面睡覺的足球小將是今年才第一次見的,大概是選異學系學分的科目時選進來的吧──一個看起來就是個運動笨蛋的人為啥會選這種傳播學實習的科目呢?這對我來說算是個有點在意的未解之謎,但我並沒有勇氣跟他搭話。
  我坐在右側最後排靠中間通行處的座位上。目前我正在利用還沒開始上課的這段時間速度敲打今天的小說更新──《自殺觀測者》第102話決定使用完全原創的劇情了。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完全原創,但也隔了相當一段時間總覺得更難創新了。我已經看過太多自殺方式,現在已經難以在死法上給人眼前一亮,只能多從自殺者的人物背景和人生故事著手,寫出一個有血有肉的自殺悲劇。

  田友強,27歲的田徑選手,無論跳高跳遠推鉛球擲鏈球長跑短跑馬拉松都非常擅長,刷新了多項賽事最佳記錄的超傑出運動員。
  但他抱負著一個巨大的包袱──
  他是一個克隆人(Clone)──是他的父親「田友堅」的克隆人。
  在21世紀30年代後半,克隆人技術已經十分成熟──能避免一切已知遺傳病和後遺症,並且透過基因活動調控,克隆人在腦部和身體能力的發展上較一般人類有更大的優勢。
  友強亦是因為此一原因,年年都飽受質疑。人們認為他的優秀體育成績都是因為其作為克隆人的身份。克隆人的反對者聲音是最大的──說著什麼「不應該讓這種怪物參與到任何人類的社會活動當中!」而不停地對像友強這樣的複製人類口誅筆伐,簡直就是現代版「魔女狩獵」。
  友強在強烈的質疑聲音下還是沒有放棄他的運動員生涯──
  可是有一天,在匿名人士舉報下,友強衣櫃裡被查出了禁藥。自此,他的運動員生涯走進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媒體與大眾對他只是一邊倒的落井下石,對他的辯解完全充耳不聞。
  後來,友強在一次偶然機會下得知,禁藥事件是他一個競爭對手的嫁禍──而且是他非常尊敬的一個對手……


  「嗯……」
  上述是目前已經打好的部份的概要。
  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出如何通向最後自殺局面的方法,或者說契機。
  主要是我前期把友強描寫成一個太過堅強的人,即使現在的他在低谷,且被尊敬之人背叛,以他的性格應該是奮起抗爭,而不是想不開自殺。要想讓他自殺,必須有一個極強烈的契機才能說服讀者。但問題就是我完全想不出來──瓶頸了,真是頭痛啊……
  不過──
  這是《自殺觀測者》,我持續了3個多月的更新把這篇小說的讀者培養成只想看各種花式自殺的變態,就是為了讓即使有多少不合理的劇情都能得到原諒。
  (這種情況下就得誇張點,大膽超展開……)
  比如說,讓友強和背叛者進行一場全面決鬥,結果在決鬥期間背叛者繼續使用大量陰招弄得友強遍體鱗傷──最後成了一副以後永遠都無法再做運動的身體。因與本來尊敬之人一起做最喜歡的運動而變得無法再做運動──這應該算是挺足夠強烈的動機、契機了,即使是堅強的友強多少也會產生自殺念頭了吧。

  構思得正興起時──
  從不遠處忽然傳來了開門聲。
  那個女孩以迅速的動作開了門後走進課室,又以迅速的動作關上門後──筆直向著我這排座位走來。

  唐柔雅。
  紐雨曼大學傳播學系3年級。
  我的同班同學。
  我的朋友。
  我喜歡的類型。
  但不是喜歡的人。
  有一頭染成紫色的及肩短髮,過眉的瀏海使她看起來較聰明點雖然是個笨蛋,而那底下那雙深藍色瞳孔也是看起來很聰明但事實總是相反。
  穿著很樸素很樸素很樸素,有時還會有點土。今天她穿了件黑白條紋T恤和深藍色吊帶長褲,外披一件深棕色的外套──這還是她穿得尚過得去的日子。然而她的身材卻是我在大學內所有女生當中見過最好的,有點白瞎自己的天賦。
  不過──
  就是因為她是這種感覺我才喜歡。真好呢,這種女生。各方面都平均但又意外地有突出之處──的感覺?就是這種氛圍令人感覺親近、好說話。界乎於自然與突出之間的這種微妙協調感真的──很……
  不好不好。
  怎麼突然變得像癡漢起來了。
  她充其量是我的一個朋友,而我也充其量只是喜歡她的「類型」,而非作為想談戀愛的對象喜歡。該怎麼說?我好想把她這種類型的女生寫進小說裡,但我沒有自信能寫好。

  「大清早的又對著筆電屏幕笑咪咪的,你挺猥瑣耶~。」
  邊用手掌用力打了一下我的頭──
  唐柔雅──我一向稱呼她為雅歌──粗暴地把自己的揹包丟到桌面上後一屁股坐到了我右邊的座位上。
  「我剛構思得興起呢,妳打擾到我了。」
  「又是那篇寫人自殺的小說嗎?樂醬你怎麼這麼喜歡這種東西呢。這麼刺激的內容我推薦不了給朋友看~……」
  「我沒讓妳推薦吧。」
  「你就這麼個語氣對待你的粉絲俱樂部頭號粉絲?」雅歌又是一伸手──這次是用食指抵在我太陽穴上用友推了一把。
  我迅即關掉了Microsoft Word,合上了Surface平板。
  我拿起附在鍵盤邊的觸控筆──
  想要刺向雅歌的腋下──
  「別別別別別!大爺,我錯了,大爺!只有這個請饒了我,大官爺!」
  「妳這種就是該多調教調教,才能學會腦子和四肢的正確使用方式……!」我繼續向著雅歌的方向戳觸控筆──
  而她則是不斷閃躲。
  經過一番攻防戰──
  我還是成功戳到她了──
  戳在了她的左胸上。
  「啊……!」
  我立馬住手了。
  我迅速打開了筆電,繼續敲打起了鍵盤。
  「樂醬你居然用棒狀物戳女孩子的胸……這種性騷擾行為請只停留在『文明觀球』的程度上!」
  「原來觀球就可以?」
  「哎?可以是可以……但,也不能太過火。」
  「什麼才叫做過火,怎樣又是不過火,煩請雅歌老師定義一下。要不然以我的幼兒園級別的腦細胞是無法分辨的。」
  「就是不能一直盯著看啦!這還用問!」
  「『一直』又是指多久?雅歌老師。」
  「一直就是一直……總之就是不能一直看!」雅歌有點生氣起來了,「不能超過3分鐘的意思!」
  「原來如此,3分鐘的話就能一直盯著看的意思嗎。妳的服務精神真是可嘉,雅歌老師。」
  「樂醬泥垢了!不要再談論這個話題啦!比起這些,還不如給我看看你在寫的小說──」
  雅歌伸出兩手一把搶走了我的Surface筆電──
  那速度我根本來不及防備。
  在她搶走了筆電到我意識到被搶走筆電為止的時間段內──響起了我的手指持續性地敲打長桌桌面的聲音約0.6秒。
  這顯示出了雅歌技術的高超,竟能在我打字時不留痕跡地搶走筆電──這傢伙的反應力有時真是謎之敏捷,還是說是我太遲鈍了?
  我心感不滿地抗議了起來:「喂喂,妳即使要搶也等我寫完再搶啊?我才差幾行就寫──嗯?」
  我話說到一半時,才發現──
  雅歌正看我的小說看得入迷。
  (嗯……就是這點搞不懂這個人。)
  雅歌並不屬於會認真讀書的類型,這從她多次測驗考試都不合格的事實上就能看出來──她不是那種會認真讀書、把看過的內容好好記入腦的性格,她是個更隨性的傢伙。
  按這個道理來說,即使她會看小說,也應該不會喜歡我這種廢話流的風格。我的廢話也不是寫得特別有趣,很多時都只是在充字數,連作者我自己都時而會覺得很煩──她怎麼可能看得下去?
  為什麼她會這麼沉迷看我的小說?別說什麼她可能喜歡我這種只有初中生才會產生的誤會,小說這東西不是喜歡一個人就能輕易強迫自己去看的──雖然常說要追一個人最基本得先從對方興趣入手,但如果是雅歌這種沒耐性且說話直接的女孩,應該不會採取這麼麻煩又緩慢又難以出成效的方法。
  那麼唯一可能性就是──
  她的生活實在太無聊了。
  無聊到要用我的小說充當打發時間工具的程度。
  肯定就是這樣,沒有別的解釋了。
  我沉默不語了一陣子──
  過了好幾、又好幾分鐘──
  在大部份同學都開始進入課室時──
  「這次你這個寫得還挺有意思的嘛。」看完我寫剩幾行的小說更新的雅歌,把筆電推回給我,「我還以為樂醬你只會寫那些獵奇變態的死法,但這次這個故事挺深沉有趣呢……抱歉我不太會形容,就是很觸動內心深處的感覺!友強真是可憐吶!」
  「妳能喜歡這個劇情就好了。其實這次這個劇情是完全原創,我還在擔心寫得會不會很不自然……」
  「咦?這次這個不是夢裡的情節嗎?為什麼?」
  「有點原因……我不太方便說。」我用很直接的方式敷衍了過去,「總之,這下應該不用擔心今天的更新了。」
  「是嗎……不過說到克隆人,我倒是開始擔心起來我們那份採訪作業了。」
  「採訪作業?什麼東西?」
  「咦咦?樂醬你不會忘了吧?就是地雷兩週前發的那個──就『對克隆人的看法』採訪40名陌生人的作業啊!這個還得全部錄音並附上檔案,下週交……老實說,我現在只找了幾個親戚來幫忙錄了7條,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等等,等等。下週交?真的?這真是太糟糕了……我居然忘了有這個作業。都怪上週的小組課題發表,把精力全放那個上就忘了這作業。而且居然是40個人……真特麼的地雷。」
  地雷是我們傳播學系學生私下稱呼本課講師雷仁守教授的暱稱。
  (真是失敗……居然會有雅歌還記得而我卻忘了的事情。)
  「難道說,樂醬你還沒開始做嗎?那個經常嘲諷我忘事情,不可一世的樂醬忘了有這個作業?」雅歌開始露出輕蔑和暗笑的表情──
  這是在報復我。
  報復我平常笑她的份量。
  「哎呀,真是真是~。畢竟樂醬你是個要日更網路小說的超級大忙人,會忘掉一些不重要的小事情也是沒辦法的呢~!」雅歌繼續維持著看我笑話般的嗤笑表情,連藉口都幫我說了。
  我不滿地皺起了眉:「妳以為妳這種下三濫的挑撥方式能激怒我嗎?」我說,「現在我只煩該怎麼做這個作業……採訪40個陌生人還得全部錄音,電視台專業記者也辦不到吧……你怎麼不上天啊地雷。」
  「地雷他一定會以『人家記者每天採訪幾個三週40個很輕鬆愉快』之類的理由反駁你的!」
  「問題是……人家記者是全職且有專門的渠道啊。我們大學生哪來這麼多時間和渠道?」
  「地雷是不會理這些的,他覺得我們傳播系學生全都是超人,做到這些是應該的~。」雅歌一臉「沒辦法了」似的苦笑表情──
  現在我的心情比她更糟糕。
  「妳為什麼還這麼冷靜……我完全忘了有這作業,我可慘了呢!什麼都還沒開始!下週就要交了,該怎麼辦啊?妳得負責啊。」
  「你以為我就不急嗎?我也就只錄了7條啊!還剩33條……我才想向你求救呢,樂醬。你是網路小說家吧?就不能拜託一下你的讀者幫忙採訪之類的?」
  「我根本還沒紅到能有如此號召力的地步,努力維持每天不斷更也就只能每個月賺點零錢的程度罷了。比較熟的忠實讀者除了妳頂多十來人,即使他們全都肯幫忙也不夠!」
  「嗚嗯嗯……只能蹲街上見人就問了麼。」
  「真不想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沒辦法了,既然樂醬你搞不定的話……那唯有去找真正的網紅來幫忙了!」
  「真正的網紅……?雅歌妳還認識這樣的人嗎?」
  「不,不認識。」雅歌搖了搖頭,「或者應該說我認識她但她不認識我?」
  「不用說這種廢話。那個網紅是怎麼回事?」
  「我也只是聽我一個朋友說的……好像是說,資訊科技學系二年級裡有個在網上紅透半邊天的女學生,就連教授都要敬她三分的樣子!……總之就是這樣的一個傳言。」
  「資訊科技學系二年級──都有這麼具體的情報了卻又說得沒頭沒尾的,真微妙。」
  我邊吐槽著邊打開了大學的課程資訊查詢網頁──
  啪嗒啪嗒地敲起鍵盤來。
  「啊,今天早上資訊科技學系二年級就有一門叫『情報學概論III』的課,剛好就在樓上4036課室那裡上。和我們這課的上課時間一樣。」
  「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等下上完課我去找她!」
  「還不確定這個傳言是否真的。就算是真的,人家是網紅,會輕易理睬妳嗎?」我潑了雅歌一盆冷水。
  雅歌又對準我的頭頂一拳打了過來:「還沒試過你怎麼知道呢?再說這可是我們的最後希──啊,地雷來了。」還沒說完想說話,雅歌即住上嘴並縮起了手──
  我也不再理會雅歌,把注意力拉到即將開始的課堂上。

  一名身穿淡色恤衫和深色西褲且髮量稀梳的白髮老人走進了教室──雷仁守教授,他就是「地雷」,我們這個課的講師。
  地雷把自己手上的設備和教材都放到教師用桌上後坐下──
  「各位同學早,不知道各位同學採訪是否順利?不管是否順利,也請別忘了最遲下週課堂結束前就得上傳到Moodle上。遲交──可是要扣分哦~。」
  他就是會用異常溫和的口吻說出這種可怕的話才令人心寒。
  (表面上看好像很安全,但一踩下去就會被炸死……真是連性質都跟地雷一模一樣。)
  不過──
  採訪的這個「克隆人」議題,倒也不是什麼冷門的話題。在現今克隆人研究合法化的社會環境下,多數人對克隆人也抱持起關心。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大街上看見非多胞胎的、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群在行走也會變成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了吧。

  3年前的7月──
  《克隆人相關規範法》正式在全球多個國家城市實行,克隆人的研究走向了合法化。
  目前並沒有確切消息指出為何會突然引發出有關克隆人倫理的重新審視,但網上有傳聞指是有一名於十數年前出生的克隆人少女,於美洲地區捲入了一場涉及軍事機密的法庭審判當中──期間她所作出的作為克隆人的心情告白,使得當時來聽審的多個國家政要、軍官及警察組織的秘密探員等都開始重新思考起了克隆人存在的倫理問題,並且促成了一次多國之間的「克隆人會議」;出席會議的是由各國政府授權委派的精英生物學家、基因學家等與克隆研究有關的天才學者,而他們得出的結論成功推動了《克隆人相關規範法》在全球大多數地區的推行──就是這樣的一個傳聞。
  21世紀的網路傳聞,都有一種特徵──就是整體劇情很具體,但關鍵部份又曖昧帶過,使得其內容難以證實或證偽。雖然實際上《克隆人相關規範法》是推行了,但我不相信這是一個克隆人的存在就能導致的局面。再說,那個克隆人少女是否實際存在也很成問題,如果存在的話──即表示人類的克隆技術早在十多年前就已非常成熟,這顯然不合理──因為,在克隆人宣佈合法化後直到現在的3年間,還未有任何研究機構或個人宣佈成功製造出克隆人並受到學界認可,一個都沒有。
  不過──
  正式開始投入克隆人研究的組織也確實變多了,當中我所居住的這座城市的企業算是最為活躍的──那家曾在5年前鬧出過「研究活死人」的謠言的製藥公司,也在今年暑假時發表過官方聲明說他們「正在研究一項極具革命性的克隆人技術」。真不愧是會鬧出活死人這種可疑謠言的製藥公司,發言都超其他科研機構好幾個身位。

  (活死人……嗎。)
  說到底那個謠言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那年我剛升上高中,只記得好像是有個人氣的遊戲實況主突然散佈起了活死人的謠言,並提供了所謂的證據照片。證據照片經考據黨證實是從一處名為「永眠墓園」的荒廢墓地的最上層往下方拍攝的──但照片只照出下方一片霧煞煞,以及裡面的一個模糊不清的、像是有一頭雪白長髮的少女的身影──然後說這個少女就是活死人。
  照片據說是真的,但不管其真偽──這也應該不能成為活死人存在的證據。就因為是在墓地出現的少女就是活死人?說是幽靈我還比較信呢。結果,那位遊戲實況主也沒有再出來進一步解釋她所散佈的謠言,之後還是繼續若無其事地繼續著她的遊戲實況事業。
  (話說那個遊戲實況主是叫什麼名字來著……忘了。之後再上網查一下吧。)
  至於作為當事人的「白長髮少女」,事前事後也沒人目擊過她的身影。倒是網上有一部份人說她不是活死人,而是謠言發生前一個月就已經自殺了的一個女學生──但其相關討論都因為「沒圖說個雞脖」的理由而沒有活絡起來。但我認為,這個自殺了的女學生應該才是謠言的重點或者說起點,畢竟是在謠言一個月前就死了──只要能有任何客觀證據證實她和實況主照片裡的少女是同一個人的話……──我當時本也懷著這種期待的心青瀏覽著相關帖子,但結果都是沒圖沒真相,討論的熱度也很快就褪掉了。
  劇情非常具體,但關鍵點卻模糊不清,什麼證據都沒有──這又是一個21世紀網路時代典型謠傳的例子。

  「……聯網和智慧手機對各方面媒體間傳播的影響在這個21世紀20年代將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吧。相信各位同學前一個學年有上過我的課的話也已經練習過有關各種新型媒體記錄形式的資訊傳達方法,接下來幾週我們將更多地集中在新科技在網路上的應用方式,並以可大量傳播為目標──」
  就在我停止了腦內的思考時,地雷的聲音忽地傳入了我耳中。
  (糟了……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忘了在上課。)
  我端正了自己的坐姿,以自己全身精力去聽地雷的講課。
  看見我此一舉動,不知為何──雅歌向我拋來了個有點冷淡的無奈表情。我用疑惑的眼神反問她「妳怎麼了?」──接著她在她的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後,將本子推向了我。
  其上述有她剛才無奈表情的解釋──

  「只是覺得你突然裝起聽課來的樣子有點傻而已。」

  我在其上寫下回應她的話,把筆記本還給了她。
  她看完後──
  用力打了我一拳。
  這時地雷稍微看了一下我們兩個這邊,但還是若無其事地繼續講起課來。

  「妳怎麼那麼閒,居然連我沒在聽課都注意到?難不成妳喜歡我?」
  這是我回應她的話。
  我想這不至於要打我吧,只是很普通的一句回擊用的玩笑話而已。
  果然這種罵人打人玩得很歡,自己卻開不起玩笑的表現才是雅歌作為笨蛋的一種體現。

  話說回來──
  40人採訪到底該怎麼辦呢……

  我邊心懷滿腔的惆悵,邊上完了今天的課。

  ‧○‧

  下課後,雅歌就立即跑到樓上去找她說的那個網紅了。
  我認為這只會是徒勞無功,所以我也沒多理會雅歌,自行先到圖書館返還之前借的科幻小說《REMEMBER OUR ENDLESS HISTORY》後,方才前往大學飯堂吃午餐。
  在此前──
  我先打了電話給綺藍告訴她今天我不會回去吃飯,而且可能會留校留到很晚。再怎麼說,在還剩一週的時間內,採訪40名陌生人的作業實在太過沉重,即使只是為了想出個法子來也必須活用時間留在大學和雅歌一起進行討論。

  大學飯堂在週末非常多人,因為大多數學生都像我一樣會選擇在週末留校溫習功課或準備作業──尤其現在是接近期中考試的緊張時期,人流也比以往幾個週末多了更多。
  我邊排在隊列的最後端,環視起了這片充斥著整個飯堂的大學生之海──
  這是個西餐廳式裝潢的飯堂,有極多4人廂型座位以及靠牆的連續座位,並且隔開成數個區域,在入口處附近還有樓梯能通向二樓──因此飯堂空間比一般同類店面大2至3倍左右,能容納極大量的人數。畢竟這裡是社會科學院及人文學院的共同飯同,能容納這個人數也是必然的。
  飯堂內照明和光線也相當充足,有一整面高二層樓的牆都是能看見外面的厚窗玻璃──我繼續排隊等候點餐,在我環視四周的這段時間,也只進了一個人。由於是在櫃檯前即時點餐並到取餐區等候取餐的形式,在這種繁忙的午餐時間通常要搞很長時間才能吃上飯。也因為這樣,飯堂也經常在招打工,不少本校學生都有在這裡兼職。

  (嗯……?那是──)
  這時,我注意到了──從入口處進來了兩個女生。
  其中一個是雅歌,另一個我不認識。
  那是個有一頭褐色披肩捲髮的女生。
  身高和雅歌差不多,胸比雅歌小。
  她穿了一身很厚的白色毛衣,能看見衣擺下有深藍色的裙擺露出,下身則是棉質的深紫色褲襪──
  看起來像是個很怕冷的人。
  現在這個女生正在和雅歌談話,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溫和,但同時又有種似乎充滿知性的聰明感覺──和腦子笨的雅歌不一樣,她一舉一動都顯得她遊刃有餘,內心非常踏實的樣子,是那種很會操控他人對自己的印象的交際天才。
  只見兩人排到了另一個比我還行進得慢的隊列──這時,人群就擋住了兩人的身影了,我無法再觀察她們了。

  終於點完餐取了餐後──
  我好不容易找到個沒人的廂型座位一坐下──

  雅歌和那位我不認識的褐髮女生就拿著她們的餐點坐到我的對面來了。

  「哇,嚇死我。」我不禁感嘆一句。
  「像樂醬這種會寫變態自殺小說的人也會嚇到嗎?」雅歌邊說邊給坐在她右邊的褐髮女生分配了餐具,「真是個怪人。」
  「就算是美國總統也會被人暗殺。」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雅歌有點無奈似地歪起頭來,接著──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重要事情般──
  笑了出來。
  「哼哼……樂醬,這下你輸了。坐在我身邊這位就是我說的那位網紅──網路人氣直播節目『BCS電視台』的台主『BCS』哦!我真的把她請來了!」
  「BCS電視台……就是那個還播本地新聞的非官方網路電視台?」我有點驚奇──
  把視線移向了褐髮女生。
  只見褐髮女生正手捧著粟米湯靜靜地喝著。接著她看來是注意到自己被談論到了,放下湯碗後,拿起手邊紙巾稍微擦了下嘴──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是個打打遊戲,放放音樂,偶爾還追蹤點本地新聞的網路直播而已。」褐髮女生以謙遜的語氣述說著自己的人氣直播節目,「抱歉,自我介紹遲了。我是資訊科技學系二年級的童奏音,叫我奏音就可以了,學長。」
  「我是樂……也請叫我樂吧,奏音……同學。」我戰戰競競地回應了對方的自我介紹。
  「好的,那我就叫你樂學長好了。」說到這裡時,奏音同學輕露出一笑,「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
  光是這幾句對話就感覺出來了──
  這個名為童奏音的女生確實不一般。明明整體氛圍是很寧靜且溫和的,但卻有種莫名的壓迫感──難道所謂網紅都能釋放出這種霸氣?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放出這種霸氣。
  而且,她這把聲音──
  毫無疑問就是BCS本人。我看過BCS電視台的節目,其台主的聲線和我眼前這位自稱為童奏音的女孩的聲線是一模一樣的──我對自己的記憶非常有自信,準沒錯。
  由於我實在沒更進一步勇氣向奏音同學搭話──
  於是我只好把話題拋向雅歌。
  「雅歌妳是怎麼辦到的?居然真的能把網紅請來。我有點措手不及,難以作出合適的反應。」
  「奏音學妹可是很親民、不擺架子的網紅!」雅歌得意地說,「所以很快就聊上了,就是這麼簡單。」
  「這也是一種緣份。」奏音同學接過了話題,「既然柔雅學姐露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求我幫忙做作業,作為後輩的我當然要出手相助了。我可是全人類的BCS妹妹,讓所有哥哥姐姐們能過得開心是我的本份。」
  說完一段略微意味不明的發言後──
  奏音同學吃起了她的焗意大利麵。
  「該怎麼說……恕我直言。」我誠實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奏音同學妳這也算是『不擺架子的網紅』嗎?真微妙。」
  「樂醬你很失禮喔,你要知道──奏音學妹可是我們最後的救命稻草!別耽誤事情!」
  「嗯……畢竟我是網紅,要說我完全沒架子是不可能的。」奏音同學親自承認了自己的態度,「不過,我想我應該是更為接近『怪人』或者說『變態』那類型吧。請不要多慮,樂學長,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就可以了。」
  「即使妳這麼說,我才剛認識妳……相信妳也聽雅歌提到我們的作業的事了,妳真的有辦法隨便就號召個73人來幫我們嗎?」
  (我需要40人,而雅歌需要33人──所以是73人。)
  我邊在心裡進行著小學生都會的計算,邊把一口咖喱飯送進了自己的嘴裡。
  「你想的話,給你叫個1000人也辦得到。」奏音同學毫不猶豫地斷言了。
  我剛吃進口的咖喱飯差點沒辣得哽在喉嚨。
  我喝了杯水後,示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喂喂,妳開玩笑的吧?即使是國民級偶像也不可能讓粉絲們隨傳隨到啊。」
  「是這樣嗎?只要和幾乎每一個粉絲都建立起深厚的關係,這其實意外地簡單。當然,你可以懷疑我是對粉絲進行了賄賂行為才能達成這樣的效果,但我的賄賂頂多只是心靈上、精神上的,不涉及任何物質利益或骯髒的交易。」
  「骯髒的交易?哎?是指那種交易嗎?」雅歌忽然插嘴進來,「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這絕對是不允許的事情!」
  「放心吧,柔雅學姐。我的情報操控是完全依靠個人實力且合法的。而且我對喜歡我的所有人都是絕對一視同仁、絕對公平的,我絕不會利用愛我的人們的純粹感情來製造任何有利於我的利益,我只會為他們付出,僅此而已。」
  (哇……好一個假惺惺的聖母。)
  終於搞懂了為何這個人會散發出一種令我很感厭惡的壓迫感了。這位奏音同學,在人前的裝模作樣,和我家綺藍相比起來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苦笑了起來,沒有再進行任何發言。
  奏音同學用叉子捲起了意大利麵,還沒放進嘴裡之前,先是開口說了句話──
  「相信樂學長現在肯定覺得我是個很假、很裝模作樣的人。」
  「……」
  「總之,無論你認為我是個怎樣的人,都不用擔心我會記仇。你們拜託的事我肯定會幫忙的。73人,對吧?約個時間在哪裡見面?雖說叫來這麼點人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時間上的調整還是需要點功夫。」
  「我說,妳不用一直強調自己怎樣怎樣。我知道我們作為求人的一方這麼說話很不禮貌,但就不能好好談嗎?」
  「……」
  被我這麼一說──
  奏音同學沉默了一陣子。
  她沒有看我,而是直視著叉子上捲起的意大利麵。
  然後──
  那件事突然發生了。
  「啊,手滑了。」奏音同學先說出這句──
  然後一個勁地推動自己的左手肘把旁邊一個裝滿水的杯子碰跌──
  喔啷。
  澕啦……
  水全澆在了雅歌的褲子上。
  「抱歉抱歉,一時不小心。」奏音同學放下了叉子,「柔雅學姐妳沒事吧?下面會不會很涼呢?小心感冒喔,建議妳還是去洗手間試著用熱風機烘一下呢!」
  (喂喂,妳明顯是故意的吧……)
  話說為什麼她會突然作出這樣的舉動……?只見雅歌並沒有看出奏音同學此舉的故意性,而是站了起身──
  「沒關係啦。我本來下午就有預定要在大學周圍跑步而帶了條運動褲來,現在剛好可以提前換上而已。」雅歌說完,拿起揹包向著洗手間方向邁出了腳步,「我去去就回來!」
  「慢走,柔雅學姐。」
  雅歌的身影消失在我們的視野範圍外後──
  飯桌兩邊就只剩下了我和奏音同學兩人。
  「妳這是什麼意思?」我也放下了餐具,不滿地追問起了對方,「妳很明顯是在故事支走雅歌。妳到底想做什麼?」
  「沒錯,我確實故意支走了柔雅學姐,只為了能夠和你單獨談話──紐雨曼大學傳播學系3年級,家裡有一位名為常綺藍的妹妹,於網上連載小說《自殺觀測者》的筆名為『失樂園主人』的網路作家──常樂學長。」
  頓時──
  一大片惡寒爬滿了我的全身。
  我故作鎮靜:「……應該不會是雅歌告訴妳這些事情吧。即使她是個多麼漫不經心的笨蛋,也不會貿然把朋友的家族背景和職業興趣都告訴給剛認識的人知道。」
  「要調查你非常容易,樂學長。你並不知道我的情報網路是有多麼複雜。在迷宮城情報界,我的實力僅次於情報屋『MAZE CITY』的主人『列杜爾‧米歇爾』(Reddull Michael),而在大學內整個資訊科技學系包括教授們都是我的親衛隊──不過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會覺得是真的吧,但我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我的份量有多少,才能繼續接下來的話題。」
  「既然妳這麼厲害,那妳為什麼會做出答應幫雅歌做作業這麼無聊的事情?對妳來說應該有更多有意義的任務等著妳去完成,而不是來找我這麼一個平凡的大學男生並說著一些很不友善的話。」
  「你這樣算是一種偏見呢。女神就不會拉屎了嗎?有錢人就不會偷東西了嗎?像這種做出不符合其身份的行為的人在世界上非常非常多吶!而且我不過只是來找你談話,這難道不是最符合情報專家會做的事嗎?為了調查什麼而找人問話,這是基本中的基本……該不會你以為你自己真的只是個無辜的普通大學生?每天寫著人們自殺內容的你?」
  「妳這說法說得像是我寫角色們自殺是真的在殺人一樣,怎麼不見妳去找推理小說家們的碴?我寫小說只是興趣沒礙著妳吧。我可不像妳在網上紅到能隨便叫上千個人出來見妳,我只是個有十來個讀者且每個月只賺點能買個小玩具的零錢的平凡網路小說家罷了。」
  「角色?角色嗎……你至今什麼都沒注意到嗎,真行呢。如果你的寫作真的只是興趣這麼簡單,我當然不會來找你。但我和葵姐一起看過你的小說後,作出必須要找你確認一些事實的判斷──懂了嗎?樂學長。」
  奏音同學直視著我眼瞳的深處。
  那是一個既像是試探、也像是威懾、更像是脅迫的眼神。
  (好難受……)
  這個人為什麼會對我充滿攻擊性?我實在不清楚。我在此前根本不認識她,也沒做什麼惹她生氣的事情,可為什麼我要被她如此敵視?真是莫名其妙。
  我為了緩解她給我的壓力──
  嘗試找話題:「妳……妳剛說的『葵姐』是誰?」
  「一名司法警察,而且是督察。」奏音同學再度說出了驚人的發言,「我說過的吧?我的情報網路可是超乎你想像的,樂學長。」
  「妳別再扯些有的沒的的了,就不能趕緊說重點?從剛見面起妳就一直這樣,妳是怎麼回事?」
  我生氣了,怒了。
  而我這一怒──
  使得奏音同學稍微顯出了些慌張的神色。
  「抱歉,抱歉!因為是我哥哥教我的,要從一個人身上套情報,最重要是給予對方壓力!讓他每次發言間都不能有太多思考空間……」奏音同學就這麼把她的招數揭底了,「……不過也沒關係,畢竟,反正,倒不如說──我想問你的其實是非常簡單明瞭的事情,根本不用這麼麻煩呢!」
  說完──
  奏音同學掛上了一副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狽似的輕蔑微笑。
  (既然這樣,那妳一開始就說重點啊!)
  我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總覺得和這個人起爭執,只會被她的不按套路出牌法搞得更煩躁,最終只會被她吃得死死的。
  難道這就是網紅的威力?網紅真是可怕……
  只見──
  奏音同學開始在她帶來的肩包裡翻來翻去。
  最終──
  拿出了一疊打印好的A4紙,並放到了飯桌騰出的空位上,以讓我能看見──
  「這是《自殺觀測者》第16話,是問題最明顯的一話。」奏音同學說,「你能解釋一下你是怎麼寫出這話的劇情的嗎?樂學長。」

  打印紙的封面上清晰的印有《自殺觀測者》第16話的標題──

  網球社王牌的末路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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