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20日 星期一

《夜亡者迷宮》CH.001 白璇夢‧活屍:08

  ‧08‧

  出現在夢夢的記憶裡的青年是闇逆時學長。
  闇逆時學長的妹妹叫闇殷希。
  奏樂聲稱她在羽化園私立中學的初中部校舍內見過夢夢。
  而闇殷希也是羽化園的初中學生……

  各種事情間的關聯性逐漸明朗了起來。
  我確信──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或者說──
  我們之所以能發現這些關聯性可能存在一定偶然因素,但其存在是必然的。
  闇逆時學長,闇殷希,還有夢夢──白璇夢。這3者間必然是有關係的,只是我們還沒發現而已。我有種預感──其背後的關係以及故事,會是超乎我們所有人想像的。

  回到家後──
  我和奏樂各自把自己的發現與想法告訴了夢夢。
  夢夢對今天的發現沒有作出過多的評論。
  她似乎有點擔心──羽化園方面的線索會不會因為沒有在名冊上找到她的名字而斷了,但奏樂則仍不斷重新強調說她確實在校內看到過夢夢。夢夢也跟我一樣,唯有相信奏樂,繼續讓她明天到校內打聽消息。
  另外,由於昨晚奏音把奏響喊了回家,導致奏響耽誤了COS服的製作事宜──所以今晚奏響吃完飯後又跑到小愛家去了──看來這次她真的要在小愛家過夜了。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今天趁比較早回房去了──用筆電搜起了有關闇逆時學長失蹤的新聞。

  有好幾個新聞網站都有報道闇逆時學長失蹤的新聞,大致文面都是「於本月初,警方接獲失蹤報案。失蹤人士為報案者的兄長,於市立月門綜合中學就讀高中三年級。警方將緊密關注事件,以獲得最新消息」這樣的,基本都是作為小新聞報道。
  (不過……)
  我感到一陣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闇逆時學長失蹤的新聞雖然報道內容較為小規模──
  可上網搜還是能隨便搜出來──只要用上「月門」、「失蹤」等關鍵詞。
  然而夢夢的死亡,卻完全搜不到相關報道。
  通常一個人的死亡不會作為新聞報道出來的情況,只有自然老死和病死。夢夢還只是初高中生年齡,所以不可能是自然老死,那麼──
  (難道說……)
  (夢夢是病死的?)
  可是──
  奏樂才說過她上個月在羽化園校內見過夢夢。如果夢夢患有足以導致死亡的絕症,應該不可能會在短期內上學的──更何況,現在的新事實顯示出,她有可能並不是羽化園的學生,這個情況下就更沒有理由跑到學校了。
  (會不會是什麼急病呢?)
  急病……
  如果夢夢真是病逝的,那麼拉比鈴夫製藥也確實是更容易得到她的遺體。而復活她的人的動機也顯得更合理了。

  咚咚。
  咔吱……
  碰。
  敲門聲之後是開門聲,接著是關門聲。

  「遙君,我突然有件事情希望你能答應。」
  穿著睡衣的夢夢坐到了我的床上──
  她手裡拿著一盒由拉比鈴夫製藥研製的人造血,她的嘴唇含著吸管,咕咚咕咚地喝著。我能看見紅色的液體自吸管不斷流入她嘴裡,同時在通過喉部的時候有輕微的起伏。
  我問她:「怎麼了?有什麼事?」
  「我聽了遙君和奏樂妹妹今天的調查結果後……突然有種直覺,我的身世可能比我想像中複雜──比我想像中更難以接受……」夢夢拿著盒裝人造血的手放在了她的膝上,她注視著插在那盒子上的吸管,眼神顯現出寂寞與不安,「……我希望遙君你能答應我──無論我變成怎樣,都不要討厭我。無論我是個怎樣的人,都別討厭我!」
  看來是激動過頭──
  夢夢不小心用力握了握手上的盒裝人造血。
  「呀!」
  瞬間──
  紅色的液體噴得夢夢一臉都是。
  這種人造的多成份液體由於濃度比較高,所以也有一定黏性的樣子──現在夢夢整張臉都黏稠黏稠的,導致她開不了眼。
  看起來就像是七孔流血。
  現在,此時此刻,這個瞬間──
  我終於看到了自認識夢夢以來她最像死人的一張臉。
  「哇!怎麼回事?明明不會痛,可卻開不了眼……」
  「真是的,妳在做什麼啊?」我隨手從門旁的衣櫃裡拿出一條手帕,回到夢夢的跟前,蹲下身,用手帕幫她擦走臉上的人造血。
  夢夢有著一張非常稚嫩可愛的臉,她的五官標緻,皮膚白嫩,摸上去的感覺非常光滑柔軟,彷彿若不小心用力過度的話就會在其上留下傷痕。我為了不傷害到她,而用非常輕的力度和非常溫柔的動作幫她擦血。現在她的表情因無法張眼而略顯掙扎,這個表情也是相當可愛。
  「明明妳長著這麼一張可愛的臉,我怎麼會討厭妳呢?我答應妳,我永遠都不會討厭夢夢的。我永遠都不會討厭名為『白璇夢』的女孩……」
  「遙君……」夢夢害羞地笑了。
  這次──
  她的臉上浮現了一點紅暈。
  雖然只有一點,但我真的沒看錯──夢夢臉紅了。
  (為什麼會……?)
  難道是因為剛喝了人造血嗎,還是說是因為我沒把血擦乾淨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剛才夢夢確實臉紅了。
  「好了,妳試著張眼吧。」
  夢夢照我所說──
  緩慢張開了雙眼。
  接著──
  兩條淚痕劃過她的臉頰。她哭了。
  「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我慌張了起來。我不擅長應付女孩子的眼淚。
  「不,我想應該只是剛才人造血跑進眼睛裡了……我才沒有哭!」夢夢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結果──
  她還是哭了一陣子才停下來。
  這期間我半句話都沒說,因為我實在不清楚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麼話去哄女孩。
  等她冷靜下來後──

  「妳還真是個愛哭鬼呢。」
  我為了轉移視線──
  調侃了一下夢夢。
  夢夢不甘心志鼓起了臉:「遙君你才是,看見女孩子哭都不懂說幾句話哄一下,你這麼不積極,即使立好的旗子也會很快折斷!」
  「妳居然還懂立旗子和折旗子這些詞……我越來越懷疑妳生前是不是個動漫宅。」我注視著夢夢的臉,驚奇地說,「話說回來,我一直都很好奇……那個人造血到底是什麼味道的?跟人血一樣味道麼?」
  「……嗚嗯……就算你突然問我什麼味道,也很難形容。」
  夢夢看著手裡的盒裝人造血。
  她想了一會兒,登時像是想到什麼好主意般,活潑地笑了起來:「我想,這味道應該是跟遙君的吻一樣的!」
  「別開玩笑了。」
  「我可沒有開玩笑。畢竟遙君的吻就跟人造血一樣重要──它們都是在我窮途末路之際,拯救了我的──『生命之源』……」
  夢夢的眼神非常認真──
  同時──
  她嘴角所揚起的微笑也表示出對我的信任。
  「……夢夢,妳真的這麼喜歡我嗎?」
  「非常喜歡,喜歡得不得了。遙君你對我來說──是絕對無可替代的存在喔。」
  有時真不知道──
  這傢伙有幾成是認真、有幾成是開玩笑的。
  「……」
  可此刻的我除去沉默卻什麼都做不到。
  我猜不透夢夢的心思──
  我永遠都無法勝過她。
  「那麼,我該回房去了。畢竟剛才不小心弄得這包人造血噴一臉了,我必須趕快去拿一包新的來喝,要不遙君的房間真的要生屍蟲了。」
  「別說出那麼可怕的事情……」

  我目送夢夢離開我房間的身影──最後,她留下的是碰一聲的關門聲。
  無論事情的真相是怎樣,我都不會討厭妳的,夢夢。
  (因為妳對我來說也同樣是……)
  我合上筆電、關上燈,撲到了床上去。那裡──仍殘留著剛才夢夢流下的淚水的餘溫。

  ‧⚦‧

  翌日──
  2017年10月6日,週五──午休時間。

  我為了某個目的,離開了學校,前往了永眠墓園視察環境。
  與前天晚上來到這裡時的氛圍截然不同──中午時份的永眠墓園在烈日當空之下顯得靜謐而又莊嚴。一塊塊墓碑的倒影襯托出這份沉重感,上坡的山上樹林枝葉在微風下輕輕拂動,彷若是這座墓園的守護神般,為本來象徵著死亡的墓碑地帶帶來自然之美,並引導著迷途的死靈們。
  (熱死人了……)
  即使是時值秋天,中午的太陽依舊是能殺人的猛烈──這份猛烈程度還與秋天的涼風混在一起──使身體受到雙重溫度的侵襲。由於太陽的熱能是透過紫外線形式直接曝曬著皮膚,光是快速的空氣流動是無法消除這種全面性的熱力入侵的。
  我為了躲避這殺人陽光,走上了上山的階梯,逃進了大自然的懷抱。
  我左看右看──
  只為了尋找出合適的地方。
  (沒有什麼矮樹呢……)
  我又爬了一陣子,終來到了這條樓梯的第一個平台──我彎腰按著膝蓋大口喘著氣,同時心想──
  (直接放在這個樓梯平台上會不會被發現呢?)
  我回首望了過去──
  這裡離墓園的上層已經有一段距離。我想像著到時深夜時份我在那底下面對著兩個眼神銳利的科學家進行對答案的場面──果然感覺還是很容易被發現,畢竟樓梯間沒什麼遮掩。
  我又向四周望了過去──
  (啊,那個是──)
  在離我現在約5米遠的山坡上,有片比較長的草叢。草叢的中間,有塊看起來面挺平的大岩石。我嘗試邊扶住旁邊的樹幹,邊前往到那塊岩石旁──還好這裡的坡面並不算陡,我來到岩石後方後即屈膝跪下,膝蓋頂住岩石邊緣──
  我拿出手機,趴到岩石上,並打開手機的攝像模式──
  (嗯……)
  這裡的視野應該能勉強拍到對答案的現場,而且由於藏在山林間,應該沒那麼容易發現。不過這塊岩石雖遠看面較平,但摸下去果然還是很粗糙,到時得拿多點固態物來進行位置的固定──
  這時──
  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我差點沒因為嚇到而弄掉手機以及從這山坡摔下去。幸好我手機拿得穩且有塊大岩石頂住我的身體。

  是奏樂。
  她給我撥打了Skype視訊電話。
  我立即接了。
  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的是,一臉緊張的奏樂──她似乎在像是飯堂的地方裡,坐在了一張廂型座位上──

  『哥哥……!不得了,不得了!我、我打聽到非常不得了的情報!』
  即使是在緊張中──
  仍然是一整個撲克臉的奏樂,其表情變化只有她哥哥和姐妹能看穿。
  「冷靜點,奏樂……妳打聽到什麼事情了?」
  『咦?等等,哥哥……為、為什麼你的背景是一片山林?』
  「我跑到山坡上找石頭了。」
  『什麼?』奏樂睜圓雙眼,那是張吃驚中夾雜著擔心的臉:『很、很危險的!趕快下去!』
  「嗯,跟妳聊完這通電話我就會下去。所以趕快告訴我妳打聽到什麼消息吧。」
  我視察了周圍環境──
  確認過沒半個人影後──
  才把視線移回到手機屏幕上的奏樂身上。
  『我今天剛進入午休的時候,就拿著之前用手機拍的夢姐姐的照片,決定先到初3的樓層到處打聽打聽,結果──
  每個人都一口咬定照片上的夢姐姐是3年A班的一個叫做「楊彩光」的學生!』
  「楊彩光?這到底是誰……」
  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名字──
  我登時有種前所未有的悚然感。
  我立即向奏樂確認道:「確定她們沒有認錯人嗎?不是白璇夢,而是楊彩光?」
  『如果這只是一兩個人說的那還有可能是認錯人,但我問過3年A班幾乎所有人了!她們全都說照片上的人是「楊彩光」,是她們的同班同學……!』
  楊彩光──
  3年A班的學生──楊彩光。
  同樣為3年A班學生的闇殷希……
  (嗚……越來越搞不懂了!)
  我盡可能掩飾心中的煩躁,接著追問道:「為什麼白璇夢的照片人人都說是楊彩光?難道這兩人是雙胞胎?可是,如果是雙胞胎的話──為何姓氏會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但、但是,哥哥……我想應該不會是雙胞胎。』
  奏樂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她的推測通常都有很合理的根據,所以──
  「怎麼了?妳還有什麼沒說嗎?」我問道。
  『嗯。哥哥,我還打聽到一件對3年A班的學姐們來說不太想回想起來的事情──』
  奏樂臉部繃得更緊了。
  她的撲克臉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聲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楊彩光學姐她,於上個月──9月16日,在自家內服毒自殺了。』

  ‧⚦‧

  所謂的「人」──
  是肉體上的存在?還是精神上的存在?
  是外觀上的存在?還是人格上的存在?

  ‧⚦‧

  「……楊彩光和我是同一個人?」
  夢夢的臉上也是一整個難以置信的表情。
  現在已經是下午放學後。我回到了家中,告訴了夢夢有關楊彩光的事,以及她在上個月16日自殺了的事實。
  如果說,夢夢和楊彩光是雙胞胎的話──這還是我比較能接受的說法。可是,楊彩光在上個月死去的事實讓我明白到──這一切肯定都不是偶然的。楊彩光死亡後,夢夢就復活了──
  能解釋這個因果關係的說法就只有──
  「只能認為妳跟楊彩光是同一個人了。畢竟楊彩光死亡的時間和妳復活的時間太接近了。總不可能是剛好有個長得跟妳一模一樣的別人死了,這太牽強。」
  「可是喔,遙君。我就不懂了。既然我就是楊彩光,那為什麼我不記得這個名字?」夢夢作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為什麼我們的姓名不一樣呢?我只記得自己是『白璇夢』,絕不是別的名字。唯獨這點我是絕不會退讓的。」
  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早就解開真相了。
  我感覺──
  楊彩光與白璇夢這個姓名上的根本差異──正在試圖向我們述說一個意想不到的事實。只是我還沒能發現它而已。
  「嗯……會不會其中一個名字是『偽名』之類的?」坐在我旁邊的奏音也參與到討論當中──她像是想到什麼好主意般,興奮地續道:「比如我作為遊戲實況者,在網上也會有個專用名義。每次進行實況時都會用上『BROCOMSIS』這網名,對我來說是有如分身般的存在,是十分重要的名字。」
  奏響聞言──
  即從玄關處那大聲發表了意見:「就像我的『魔法少女鈴響醬』嗎?」
  她才剛回到家裡,卻又要出去了──看來她今天又得跑到小愛家去過夜。她剛穿好鞋子,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家門。
  我對奏音提出的假說,先作出了提問:「……奏音妳是想說,『白璇夢』這個名字是偽名嗎?」
  「『白璇夢』是偽名?怎、怎麼會……!」夢夢提出了抗議,「我自我醒來那天起,浮現在腦內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白璇夢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很重要』,可奏音妳卻說是偽名──」
  「偽名也可以是很重要的名字。」奏音沒等夢夢說完,直接以斷言的形式打斷了對方的話,「我剛才也說了,『BROCOMSIS』對我來說是如同分身般的名字,十分重要。即使是偽名,很多時都有著不輸本名的價值。我想夢夢妳的情況也差不多吧?」
  我在適當的時機接過話來:「可這樣一來,就有個問題……楊彩光是在什麼情況下為了什麼原因才會起『白璇夢』這個偽名?並且死後復活之時卻只記得這個偽名?」
  現在──
  針對楊彩光這個人的謎團還太多了。除去與白璇夢的名字上的不一樣外,還有就是──為何她會服毒自殺──這個問題。
  暫時能討論的只有今天中午奏樂告訴我的情報,其餘詳細情況只能等她回來再問。
  「如果說我真是那個叫『楊彩光』的女孩,就是說我服毒自殺了?」夢夢抱兩臂於胸前,歪頭苦思,「為什麼我要自殺呢……我這麼可愛,為什麼要自殺呢?搞不懂。」
  這時──
  玄關那邊傳來了開門聲。
  是奏樂。她回來了。
  在她的身旁──還有一個陌生女孩。她有一頭像是沒睡好的亂糟糟的黑髮,以及一雙沒什麼精神的黑眼睛。就像是個從漫畫裡跑出來的典型的超普通女孩。
  「哥哥,她是林美婷學姐──是楊彩光學姐的摯友。」
  奏樂向我介紹了她──
  就連名字也是這麼的普通、這麼的菜市場。放到漫畫裡就是個路人角色的水平。
  然後──
  一直低著頭的林美婷進到了客廳──
  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夢夢。
  「彩、彩光……!」林美婷丟下了她的手提包,伸手直直指向夢夢,「彩、彩光妳還沒死嗎!?妳自殺了的消息果然是假、假的嗎!」
  她衝向了夢夢──
  夢夢伸出兩手手掌,想要阻止她:「等──」
  可是林美婷沒有理會對方的阻止,一整個人撲到了夢夢的懷裡,哭了起來──
  「嗚嗚……!沒有了妳,我們什麼都做不到!我和小希她什麼都做不到……!」林美婷的臉埋在了夢夢的胸懷裡,任由眼淚沾濕夢夢穿在身上的睡衣,「我還以為我們的這場關係要完蛋了……可是,彩光妳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呃,其實……」
  事已至此──
  夢夢才好不容易開了口。
  「其實我已經死了,只是被復活了過來的活死人而已。」
  「哎?」
  林美婷聞言抬起頭來──
  這時的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行為正受到客廳內多人注視──包括坐在了夢夢旁邊的我和奏音。
  頓時──
  她尷尬得臉紅起來:「呃……怎麼說?剛才有點太激動,好像出現了幻聽……」
  「不是幻聽喔,我的確是死人,剛才妳撲在我胸口上,應該沒聽見我有心跳聲吧?」夢夢指了指她的胸口,那裡已經被林美婷的淚水沾濕,使得底下的的胸罩若隱若現──
  (我才沒有故意去看。)
  夢夢接著說:「而且,我根本不認識妳。」
  對夢夢這句話的我的第一反應是──
  (喂,妳不用說得那麼直接吧。)
  我只在心裡吐槽,沒把話說出來。
  至於林美婷──
  她的臉上則浮現出目睹了世界末日般的表情。
  「哎───────────────!?」
  林美婷驚叫了起來。
  這個把破折號拉那麼長再加上驚嘆號和問號的重疊用法的驚訝表現方式,我還是頭一次在動漫和遊戲作品以外的地方看到。

  ‧⚦‧

  「對不起,哥哥……我應該跟美婷學姐解釋清楚才把她帶過來的。」
  站在我右邊的奏樂──
  低著頭向我認錯。
  我伸手摸了摸奏樂的頭:「這沒關係。奏樂妳可是帶來了重要的證人呀!」
  「嗯……!」
  奏樂笑得像個拿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樣──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笑得這麼開心。她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就在我摸奏樂頭的時候,我好像感到了奏音嫉妒的視線──嗯,應該是錯覺。
  現在──
  在我的正對面,林美婷坐在了3人座沙發上的正中央,夢夢則在她左邊。而剛還在看我的奏音在發現了我望向了她後立即別過了視線──她坐在我左邊的1人座沙發上。
  「沒想到……彩光竟然會復活了。我真不知道這是在做夢還是……」林美婷瞪著坐在她左邊的夢夢的臉──夢夢則沒有看她。夢夢好像不太習慣別人盯著她那麼久。
  剛才──我向林美婷大概解釋了夢夢的事情。我隱藏了「白璇夢」這個名字,以免對方產生混亂。在我解釋期間,我一直稱呼夢夢為「小光」。我跟林美婷說我是在機緣巧合之下遇上被復活了的小光,同時也說了小光她現在失去了所有生前記憶的事實。
  看來林美婷是比較單純不多疑的性格──我只是說得稍微生動了點,她就完全相信了我的話了。或許她對摯友死亡的傷痛感也導致了她希望摯友能復活的強烈感情,才會使她這麼輕易接受了楊彩光被復活了的事實吧。
  「那麼,林……啊,該怎麼稱呼妳?」到現在為止我一直沒問該怎麼稱呼對方,正想要問話時才想起來。
  「叫我美婷就可以了。」
  「那麼,美婷……可以告訴我有關妳和小光的關係,以及小光她生前是個怎樣的人──等事情嗎?」
  美婷抬起了頭──
  她好像也知道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的樣子,而盡可能睜大雙眼,一臉認真,只為讓自己看上去醒目點。
  她開始訴說起了──
  楊彩光的故事。

  「我和彩光還有同班同學的小希──闇殷希,自初中1年級的時候開始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美婷拿出一張照片──
  遞給了我。
  我接了過來,察看映照在這照片上的人事物──
  這張照片的背景明顯是在教室內,在靠近窗旁的一張學生用的木桌前,白璇夢──不,楊彩光正穿著羽化園的校服坐在了座位上,並對著鏡頭顯露出溫柔而又富有知性的一笑。
  在楊彩光前方的座位上,一位留了一頭烏黑長髮及一雙藍瞳的少女把椅子朝向楊彩光的方向並坐在了其上。兩人之間的桌面上有個像是棋盤的東西,黑長直少女沒注意到鏡頭,而是悠閒地下著棋──那看起來像是大富翁。
  (想起來我初中時也常和莫深那傢伙在上數學課時玩飛行棋呢。)
  在大小姐學校裡居然也有那麼庶民的課室活動──總有種幻滅了的感覺。
  而在照片的一端──美婷就像是某部偶像動畫的第一首片頭映像裡出現的搶鏡臉般,一整張笑得像個白癡的臉以奇怪的角度佔據了右下角,看起來真好笑。
  「……就沒有更好的照片了嗎?」我不禁問道。
  「哎?啊、不……那個──」美婷突然慌張了起來,「是有更好的合照啦!可奏樂同學她突然就把我帶來……隨身攜帶的照片就剩這張了!其他都在手機裡……」
  確實,正常來說──
  在這個手機都能拍照的數位時代,除非是去旅行或有什麼特別的紀念價值,沖曬照片根本毫無意義。
  因此──這張照片或許對美婷來說有什麼特別意義吧。即使看起來是如此普通的課室風景。
  「嗯,知道了,還給妳。」我把照片還給了美婷──
  「謝謝……」
  美婷臉上出了一頭冷汗。
  她趕緊收好照片後,繼續說了下去:「呃,總之……剛才照片裡的就是我、彩光還有小希3人,我們的關係非常鐵。」
  (非常鐵……)
  別用這麼高中男生的詞好嗎,我真的對大小姐學校幻滅到不能再滅了。

  可是──
  接下來的美婷依舊是不斷使用著各種通俗的詞語,一點都不高雅地,說完了她的故事、以及楊彩光的故事。

  楊彩光,是個自幼體弱多病的女孩。那個時候的她在她表姐陪同下經常到拉比鈴夫醫院看病,還曾經有過一段很長的住院時間而耽誤了學業。但由於楊彩光聰明,學習勤力,因此後來復學後也很快就追上學業進度,開始了她的優等生生涯。
  楊彩光是在住院期間認識了闇殷希的。那個時候闇殷希經常陪哥哥來看病,而由於看病時間都較久,所以在等候期間,她經常跑到醫院內的小公園玩耍。楊彩光與闇殷希就是在那個小公園相遇的。
  在升上初中之前,楊彩光和闇殷希就是非常親密的朋友,林美婷是在後來才加入到這個圈子中的。聽說林美婷在小學時一直沒什麼自信,受人欺負,她父母為了改變她,而把她送到了羽化園──而她自己也為了改變自己,完成完美的「初中出道」,在入學那天她花盡心思把自己打扮成漂亮的公主般,來到了課室──
  但在那個瞬間,林美婷才發現自己做錯了。她根本沒必要做出這種事情,反而因為做出這過於顯眼的事情把一切都搞砸了。班上的人開始嘲笑她,開始侮辱她,就在她對初中生活也不抱任何希望時──正是楊彩光拯救了她。
  楊彩光是個完美的優等生,雖然她體弱多病,但卻仍然不畏懼一切努力生活著的她是和林美婷形成了完全對比的存在。楊彩光正如她的名字般,她永遠都像是普照大地的陽光般包容一切、寬恕一切,擁有著最高尚的人格魅力。被這份魅力感染了的林美婷,漸漸開始變得想要依靠楊彩光,而楊彩光也對此毫不介意,於是林美婷與楊彩光成為了好朋友的同時,也認識了楊彩光的兒時玩伴闇殷希,3人變得親密了起來,經常聚在一起。
  林美婷以為這樣的時光永遠不會改變──但,就從上個月開始,闇殷希因不明原因逃學,楊彩光也因為擔心這位摯友而變得天天都寫滿愁緒於臉上。林美婷開始有種不祥的預感,而這個預感應驗了──上個月17日,傳來了楊彩光於前一天在家裡服毒自殺的消息,林美婷的生活終於徹底崩潰了。
  在那個瞬間,林美婷才意識到,她、楊彩光與闇殷希這個圈子是全靠楊彩光1人維繫著的。現在她才發現自己跟闇殷希完全不熟,也不知道為何她會突然不來上學。林美婷直覺認為闇殷希不上學跟楊彩光的自殺有某種關聯性,可這終究只是直覺。

  「……那個,遙君?我可以這麼叫你吧。」美婷說到最後,忽然用了夢夢對我的稱呼。
  「本人就在旁邊的情況下總覺得這麼說有點難以言喻的違和,但……」美婷看了看在她身旁的夢夢──
  夢夢還了她一個微笑:「原來我生前是個這樣的人呀!真希望能趕快找回記憶呢~!」
  「……」
  美婷看著夢夢的臉──
  好像又要哭出來的樣子。
  但現在她的表情中──
  還夾雜了一絲「困惑」。
  (嗯?怎麼了……?)
  「遙君,我希望你能找出彩光她自殺的真相!」美婷抬頭仰視著我,她眼裡充滿了不甘心,「雖然我對彩光她選擇了你這件事多少有點妒忌……但既然她選擇了你,請你一定要找出真相!」
  「放心吧,我可是給遙君獻出了我的初──」
  「我會盡力的,美婷。」我以常人無法捕捉的速度衝到美婷前方向她伸出左手要求握手,同時右手用力按住了夢夢的嘴巴。
  美婷也和我握了握手:「哦、哦……」
  「喂!哥哥,別只顧著握手,問一下有關『偽名』的事!」奏音忽然向我提出了意見。
  我右手放開了夢夢──
  夢夢用抱怨的眼神看著我,而我則只對她比了個「安靜」的手勢,讓她不要再說話了。
  「……美婷,我能再問妳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楊彩光她生前,有沒有從事過什麼會起『偽名』的興趣活動?比如寫作之類的。」我盡量不看夢夢那邊,作出了這個提問。
  美婷先是皺了皺眉頭,貌似對我這個問題很不解──
  但她還是仔細思考了起來──
  「不,沒有,絕對沒有。」美婷斷言道,「彩光她除去是個對他人的包容力無限的人,她自己也是個沒有秘密的人。如果她有從事這樣的活動,還起了偽名,肯定會跟我和小希她說的。」
  「是嗎……謝謝妳。」
  我聽了美婷的話後又開始混亂起來了。
  我已經想不通楊彩光與白璇夢之間的矛盾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時──
  一直細心聽著美婷說話的奏樂,忽然開口了:「話說美婷學姐,我想調查彩光學姐的家……妳能帶我們去嗎?」
  「如果能回到我生前住的地方去,或許我能想起些什麼!」夢夢也高聲贊成。
  可是──
  美婷卻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我也想調查彩光的家,但聽說家中遺物全都被送回到彩光的表姐那裡去了,包括家的鑰匙。因為記得彩光說過,她家的兩層平房的業主就是她表姐。」美婷說,「聽說她表姐目前在美國。我曾想拜託私人偵探社幫忙調查出她的聯絡方式,可是好像她本人也在委託多間私人偵探社幫忙查她表妹自殺的真相……所以每家偵探社都因應『客戶要求』而拒絕給我聯絡方式。我想如果無法取得彩光的表姐的信任,是無法自力調查這事了。」
  「是這樣嗎……」
  我嘆了嘆氣。
  眼前除去困難還是困難。

  之後,美婷在我們百般招待下留在我們家裡吃過飯後就回去了。期間,她一直觀察著夢夢,觀察著她死後復活的摯友的一舉一動,可是卻沒怎麼向她搭話。不知為何,美婷她最初遇見夢夢時的興奮感已蕩然無存。最後只聽見她在臨走時小聲喃喃自語了一句:「……跟我認識的彩光完全不一樣。」

  (跟她認識的彩光完全不一樣?)
  我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了──
  認真思考起楊彩光患有「解離性人格障礙」(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也就是「多重人格」的可能性了。
  美婷她提過楊彩光自幼體弱多病,可就從沒說過那是什麼病。即使是精神病也是病。從美婷所說的內容來看,楊彩光似乎也從沒跟美婷和闇殷希提起有關自己的病情。也就是說──這是個連楊彩光的摯友們都不知道的病。
  白璇夢──是楊彩光的其中一個人格嗎?

1 則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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