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之後,奏音帶著夢夢到以前父母的房間,幫夢夢理好床鋪和給夢夢準備了幾件換洗衣物後就回房去了。夢夢身高雖比奏音高,不過奏音也有幾件買大了的衣服,給夢夢穿剛好合身。由於明天──嚴格來說是今天,我和3位妹妹全都要去上學,因此大家都回房睡覺去了。
不過我睡不著,於是跟夢夢討論了有關羽化園的事。夢夢說她希望也跟著奏樂到學校視察,說這樣可能會回想起什麼。我拒絕了她的請求,原因之一是我希望先讓奏樂她調查了班級名冊後再判斷下一步,畢竟現在還沒正式確定夢夢是否羽化園學生;另一個原因是若夢夢真是羽化園學生,那麼校內很可能有人知道夢夢已死,一個死人突然出現在校內必定會引起騷動,也同樣會違反白衣男定下的規則;而最大且最客觀的原因則是──家裡沒有合身的羽化園校服能給夢夢穿。
我回到自己的房裡──
心裡充滿了莫名的惆悵。
本來沒打算讓妹妹們知道有關夢夢的事情的,但現在別說知道了,還讓她們幫忙調查了。或許有了妹妹們的幫忙,能減輕我的負擔──不,不止如此,或許有了妹妹們的幫忙,我才有可能解開整個事件的真相。畢竟第一項調查就是羽化園的班級名冊調查,如果沒有正在就讀羽化園的奏樂幫忙──我就必須女裝潛入,這樣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到了什麼時候才能不依靠妹妹呢……)
我坐在灰色的滾輪椅上思考著這些事情──
今天真是累壞了,我應該早點躺床上休息。可是我一點睡意都沒有,連把校服脫下來,換上睡衣的心情也沒有。
我的房間內有一張木製的書桌,書桌左邊有多層架子讓我放了一些小說和動漫周邊。我算是半個動漫迷,奏響也可說是在我影響下才喜歡上魔法少女系的動畫的。但升上高中後,動漫看多了自然會有審美疲勞,近來越來越少看了。
書桌上除去左邊的架子,正中央放了一台紅色筆電。位於書桌右方的是一張比較寬闊的單人床。其上擺放著昨天早上被我踢得散亂的被子,以及東歪西倒的枕頭──
(先養成摺被子的習慣吧,遙……)
窗外已經是黑漆漆一片──使窗玻璃成為了一面鏡子,那裡映出來我的一張臭臉。
我把手伸進褲袋裡,把鑰匙和錢包都拿出來,隨手丟在書桌上一旁──
至於另一邊褲袋──
(嗯……?這是──)
我拿出另一邊褲袋裡的物件──
是照片。是舞依蓮同學給我的──網球社3人的照片。
照片上舞依蓮同學、闇逆時學長和幻映聯學長都各自展露著符合他們形象的笑容。
我把照片也隨手丟到書桌上的一角──現在可沒空理會闇逆時學長失蹤的事了。夢夢的事情比較重要。
我打開筆電,啟動網頁瀏覽器,進入了Google的搜尋頁面。
我鍵入「白璇夢 死亡」,並把搜尋範圍限定在過去1個月內,回車。
「嗯……」
果然什麼都搜不出來。
出來的全是些大陸小說的網頁──大概是這些小說裡有跟白璇夢差不多名字的角色。
不過──
即使真有什麼新聞報道了夢夢的事,應該也不可能這麼直接把全名給刊載出來。這種時候多數會用什麼「白氏」、「白姓女士」、「B小姐」之類的。於是我重新以這些籠統曖昧的關鍵詞進行了搜尋。
還是沒搜出什麼來。
「嗚嗯……真棘手。」
我已經把我能想到的關鍵詞都輸進去了──包括「初中女生」、「女學生」之類的廣義詞。可還是沒有任何收獲。
(難道羽化園的消息封鎖真的已經到了密不透風的地步了?)
不──
這起事件涉及的不止是羽化園。
最重要的是──
拉比鈴夫製藥這家大型製藥企業。它想要封鎖有關夢夢的消息,應該是比一家學校要來得更簡單。
所以──
想要透過網路查出什麼來應該是不可能的了。
咚咚。
「遙君,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門沒鎖。」
聽見擰轉門柄的聲音的同時──
穿著藍色長袖睡衣裙的夢夢走進了房內。她順手關上了門。
「才剛認識不到半天的異性在深夜穿著睡衣跑進了我的房間。」
我不經意地說出這麼一句。
老實說──
現在的我心裡有點小鹿亂撞。
「喔?遙君你害羞了?對著一具屍體發情了?」夢夢用像是在挑逗我般的語氣問道。
她來到我的床邊──
坐了下來。
我隨口回嘴了一句:「喂,妳坐我床上,會不會害我的床長屍蟲啊?」
「如果我已經腐爛到會長屍蟲,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和你說話了。而且,比起擔心這張床,你不是更應該擔心之前被我強吻的那一下嗎?遙君?試想想你的嘴裡突然冒出好幾隻屍蟲,啃食你的肉──」
「別說了,我錯了。這真是惡心死了。」
夢夢她的吻……嗎。
她的唾液是溫熱的,這說明她的口腔內分泌機能沒有任何問題。
老實說──
這個女孩真的死了嗎?我又不禁懷疑起來。她確實沒有心跳,皮膚也很白晢,更重要的是還得每12小時喝一包血──可是,這只讓我覺得這人比較異於常人。
我轉動滾輪椅的椅盤,轉向了夢夢──
坐在那裡的是一個剛洗完澡、穿著睡衣的超可愛的美少女。
雖然完全看不見半點血色──可我仍能看見她的肌膚的柔嫩、她那微細的神色變化、她因剛洗完澡而略顯濕瀧的每一根雪白色的髮絲、以及她那作為初高中生剛發育完畢的肉體曲線……
她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栩栩如生──跟活人沒什麼兩樣。可她卻聲稱自己已經是死了一遍的死人──如果世上的死人都是如此美麗,如此超凡脫俗,那麼人還會再懼怕死亡嗎?
「怎麼一直盯著我看?」夢夢問道,「夢夢我確實是很可愛啦,可是你一直這麼盯著,我也會不好意思的……」
夢夢有點害羞地別過了視線。
她害羞時也沒有臉紅。
我不禁問出此刻心裡的疑問:「話說……明明妳是通過喝人造血來維持血液循環的──也就是說妳體內也是有血液的流動的。可為什麼還是看不見妳皮膚上浮現半點血色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人造血不夠紅吧?」
「不對啊,子彈打中妳的泵血器時冒出來的也是紅色血液……會不會是死人每一秒所需要的血液循環量都比活人低很多呢?所以才不怎麼看見有血色……」
說到這裡──
我們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了。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
夢夢。
「……其實啊,我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是死人這點。」夢夢半坐在床緣上,雙腳愉快地踢動著某種節奏。「畢竟啊,試想想當你醒來時,突然被告知自己是死人的話,會是什麼心情呢?當時我簡直是嚇壞了……為什麼我會是死人,為什麼我會被復活……不斷在腦內重複問著這兩個問題。」
「妳也挺辛苦呢。有想過這一切都只是惡作劇的可能性嗎?其實妳根本沒死之類的……」
「不,我肯定已經死了……因為,我不用呼吸也能『生存』。」
夢夢微咧起嘴角,露出寂寞的苦笑。
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
夢夢的胸前並沒有因呼吸造成的輕微鼓動。她的肺部與橫隔膜是完全靜止的,不會膨脹,也不會收縮。
她唯一用來維生的──
真的只有那些人造血。
「不過我的鼻子還是能吸空氣進體內的,聽說被吸入我的體內的空氣進了泵血器後就會被當成雜質排出體外。這個機制也昭示了我不呼吸也不會有事這個事實……但總覺得長時間不呼吸也挺奇怪的,所以我一直都有在呼吸。」
「原來如此……看來泵血器的機能意外地少啊。我還以為有充當肺部的機能,能把氧氣送到血液裡呢。」
來到這裡──
我們的話題再度進入了沉默當中。
打破沉默的──
依然是夢夢。
夢夢站了起身,向著我走了過來──
「話說遙君,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在電腦前做什麼呢?」她好奇地彎下腰,窺看我的筆電屏幕。
我搔了搔後頸:「哦,不……沒什麼。我剛在用網路試著調查有沒有有關妳死亡的報道,可是什麼收獲都沒有。」
「嗯……看來要想知道自己的過去,是沒有那麼容易呢……」
此刻──
注視著筆電屏幕的夢夢的眼神,依舊是那麼寂寞。
「那麼,我該到我的新房間去了……借用了遙君的亡父亡母的房間,真是抱歉──」
「不,真的不用見外啦。我相信妳很快能跟奏音她們熟絡起──嗯?」
當我抬頭望向站在我身旁的夢夢的側臉時──
發現她的表情有點不對勁。
她的視線彼端是書桌的一角,那裡有一張照片。迷宮城市立月門綜合中學網球社的照片。
「就是他!他就是出現在我記憶裡的那個青年!」夢夢直直地伸出食指,指向了照片上笑得爽朗燦爛的闇逆時學長。
‧⚦‧
噹啷叮鈴鈴噹鈴~噹啷叮鈴鈴噹鈴~
被手機的鬧鈴吵醒的我,很不情願地張開疲憊的雙眼,推開被子,坐直身子。
在今天凌晨所揭露出的新事實使我徹夜難眠──
到了睡著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在1個月多前失蹤的闇逆時學長,有可能是對夢夢進行了監禁的犯罪者。
本來並不相幹的兩起事件終連在了一起。
現在的我眼前已然朦朧一片──
我看不清被子的圖案。
也看不清夢夢的未來。
我刷過牙洗好臉後,就換上了校服,來到飯廳。飯廳就位於客廳的右側,那裡有張木造的飯桌。奏音、奏響都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奏樂則為兩人端上了她做的早餐。當然我那份和奏樂她自己那份都各自擺放好了在專用的位置上了。
我拉開椅子,坐下。
現在的奏樂在她校服上披了件圍裙。羽化園的初中部夏季校服是一套深藍色的短袖制服外套以及深紫色的百摺裙──我邊看著她這套校服,邊想像著夢夢也穿著這套校服的樣子──同時拉開了椅子,坐下。
坐在我右邊的奏音隨即向我搭話道:「怎麼了?今天變態惡心哥哥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呢。沒精神的哥哥我可不喜歡。」
「嗯……我知道夢夢記憶裡那個青年是誰了。」
我的發言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奏樂──
她那旺盛的好奇心已寫滿了在她那張撲克臉上。
「是這傢伙。」我拿出那張網球社的3人合照,放到飯桌上,並指了指正中央的闇逆時學長。
奏響奪過了照片──
「一看就是個惡心帥現充。」
「咦?這個人是不是我們學校那個……從上個月起就失蹤至今的闇逆時學長啊?哥哥?」
奏音把照片拿在手裡的同時向我發出了提問。
我點了點頭。
「為什麼哥哥會有這張照片?」
「昨天不是說『羅曼蒂克之戀』接到委託嗎?就是高中部有個暗戀闇逆時學長的學妹希望我們能幫忙找出失蹤的學長,她給了我這張照片。本來我沒打算多理會這件事,可凌晨時夢夢她突然指著這張照片說記憶裡的青年就是他……」
「等等,凌晨時候夢夢她在哥哥房間裡嗎?」
對奏音這過於突然的不著邊際的問題──
我只是還以對方一個不解的眼神:「是啊,怎麼了?她來我房間跟我聊了一陣子就回房去了。」
「哥哥有異性沒妹妹了!我好傷心……我好傷心啊……!」
「妳的哥哥才沒那個膽子對剛認識半天不到的女孩子出手。」我伸手捏了捏奏音的臉頰──
奏音發出了悲鳴:「啊!好痛……別突然捏我啊哥哥!人家在吃早餐,卡到魚刺怎麼辦!」
我趁著奏音被我捏得神智不清的時候將她手上的網球社照片收了回來,並放進褲袋裡。
奏樂似乎也剛忙完了廚房的活,脫下了圍裙,加入到這張飯桌。
「話說,哥哥……今天只要調查班級名冊嗎?需要我去到處打聽下有關夢姐姐的事嗎……?」
「先只調查班級名冊吧……查出什麼來了再決定下一步。」
「嗯!」
奏樂開心地用力點了頭,接著大口大口吧唧吧唧地吃起自己那份早餐來。明明平常言行挺斯文的奏樂,唯獨吃相是異常粗魯難看。
像這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早飯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很難得的事情。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我把一生中的惡運與好運幾乎全用掉了吧,忽然感覺自己老了幾歲。
我提起手摸了摸自己額前的白頭髮──
「難道我已經是個老頭子了……?」
「噗。哥哥你突然在說什麼啊?你還有大把青春要浪費在我們這3個妹妹身上吶!」
奏音邊微笑著邊伸出左手用力捏了下我的右臉頰。
「痛痛痛痛!我捏妳的時候才沒這麼用力!」
「那就乖乖吃飯,別說那麼多話。要不然就要遲到了喔?」奏音已經把飯後的熱牛奶也喝進肚子裡去了。
這傢伙不聲不響的,進食速度真快。
「各位,早安……」
夢夢打著哈欠從走廊裡出來了。
我沒有放過機會,立馬吐槽了對方:「別裝了。妳根本不用呼吸,何來打哈欠?」
「剛睡醒打哈欠的女生很可愛不是嗎?」夢夢發現她的演技穿幫了,頓時把打了一半假哈欠的嘴巴合上,繼而掛上天真的笑容。
(這人居然自己說自己很可愛……)
只見夢夢來到客廳的沙發區,選了1張1人座沙發,坐了下來。「啊……我不能吃飯,看你們吃飯感覺好羨慕!我真想知道吃飯是什麼感覺……」
「比起這些,妳不是想知道有關記憶裡的青年的事嗎?」
「喔,對喔!」夢夢跳了起身,「請告訴我吧,遙君。」
剛才跟妹妹們一起吃早餐期間之所以沒立即解釋清楚昨天羅曼蒂克之戀接到的委託的事情──是因為我打算等夢夢起床後才一拼解釋。
我用盡量簡短的形式──闡述了闇逆時學長在校內的形象,以及他失蹤了的事實。此外,關於照片中的網球社3人的關係,以及闇逆時學長有個叫闇殷希的妹妹等事實,都簡單地說明過了。
有關闇逆時學長的形象和失蹤等,夢夢聽得興味盎然,可是其他部份她卻不太感興趣的樣子;至於奏樂則由始至終都專心聽完了──我有時真想提醒她,這不是在玩偵探遊戲。可奏樂多半會回應一句「我真的很認真的,哥哥」。
之後,留下夢夢1人在家裡,我和妹妹們全都出門上學去了。
雖然讓夢夢獨自留在家裡有點不太放心,但我讓她有什麼事就用我的筆電上Skype聯絡我。
由於我和奏音是上同一所學校,我和她也走在了同一條上學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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